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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诗意周末】又闻坑子机谷声

来源:赣县区 访问量: 发布日期:2022-07-13 09:16:38

在江西省赣州市赣县区南塘镇的农村老家,有许多地名带“坑”(方言读hαn)字,细数起来,有苗子坑、长坑、茅扁坑、东坑子、西坑、肖坑子、利牯坑子……这些地名犹如农家孩子的乳名,呼唤起来,倍感亲切和温暖。

在农村,坑是指两条起伏连绵山地间或狭窄或宽敞的山谷地带,山谷呈条状或带状分布连绵一两里,甚至几十里远,如赣县区茅店镇的西坑,就是连绵三十余里的山谷地带。南迁的客家先民于此,依山筑屋,拓荒耕地,千百年来,生命繁衍,耕读传家,一如老家麂山脚下的平江水,蜿蜒流淌,绵绵不绝。

一条曲折蜿蜒的羊肠小路,蛇行连接着坑头坑尾,坑尾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地,坑头则散布着鳞次栉比的土屋。土屋,依着一垄一垄长长的水田,靠山而筑,水田的尽头常有一口清澈的山塘,山塘边必定有几棵枝繁叶茂的老枫树。当时,山塘的功能以灌溉为主,养鱼为辅。她犹如一位任劳任怨的母亲,庇佑着脚下这一垄长长的水田。每年酷暑,她无私地敞开胸怀,让甘冽的乳汁滋润着这片干涸的土地。百年古枫,则像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,撑开他硕大的枝叶,投下浓浓的树荫,牧童们在浓荫处追逐嬉戏,农夫们则在树下纳凉歇息。

一 

记忆中,坑子里都是热闹的,洋溢着浓郁的烟火气息。

新年刚过,正月初二,天气晴好。母亲就领着我们几个兄弟,赶着把猪栏里的猪粪挑往苗子坑的水田里。此时初春的田野,大块小块的新绿随意地铺着,有的浓,有的淡,树上的嫩芽也密了,田里的冬水泛着粼粼的波光,不时咕咕地冒着水泡。

春施千担肥,夏收万担粮。一路上,往坑子里挑着猪粪牛粪的邻居们渐渐多了,有胖婶一家,有三连叔一家,还有新婚的六生哥嫂。华老伯则扛着铲子在田埂上来回巡视着水田,时不时蹲下佝偻的身子,久久地凝视着这片黑黝黝的土地,仿佛在与一位相知多年的朋友一样亲切交流。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,互相招呼着,朴实的新年祝福声,在长长的坑子里回荡着。

坑子里,七八月是最热闹的,这正是农村最忙碌的“双抢”时节。

夏天的早晨,天亮得早,当天际刚刚泛出鱼肚白的时候,老家各条坑子里都会传来“机谷机谷”的打谷机声。那时,农村已经分田到户,早稻的收割基本上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的。分工大抵是这样:母亲割禾,父亲踩打谷机,大点的儿女负责将母亲割下的稻禾捋顺传递给父亲,最喜小儿无赖,时而在水田里“扑哧扑哧”地捡着掉落的稻穗,时而满身泥水地追逐着跳跃的青蛙。纵然,艳阳当空,汗流浃背,甚至有些饥肠辘辘,但收割的喜悦闪亮在晶莹的汗珠里,劳动的场景是坑子里最美丽的画面。

坑子里,隆隆的打谷机声,此起彼伏,在那一垄垄金黄色的稻田里,到处都是忙着收割的人群,空气里弥散着稻谷的清香和人们丰收喜悦的爽朗笑声。 

繁忙的早稻抢收后,坑子里又呈现出牛忙犁田、人忙插秧的忙碌景象了。

此时,老家每条坑子里都会传来男人们吆喝水牛犁田的声音,水牛喘着气,哗哗地踹着泥水,黑黝黝的泥土随着犁铧翻滚。犁田过后,紧接着就是耙田、莳晚稻了。

拔秧,多半是女人们的事。大清早,秧田里的妇女们一边拨秧,一边“叽叽喳喳”说笑着,俏皮的晨风把笑语捎到男人们的耳旁,路边的小溪也格外敞亮起来,流水跌落到岩石上碎玉般四溅开来。不远处,一个七八岁光景的细伢子用小木棍挑着几兜秧苗,踩着鸭步在田埂上摇晃着。

插秧,则是男人们的活了。插秧不仅讲究速度,还讲究行间距和株间距,同时,还要求插得横竖成线、和谐、美观。插秧和割禾一样,也是一行一行地插,所不同的是,插秧是从左到右,再从右到左,一直往后退,后退时要注意脚要踩在秧苗的缝隙之间,不能踩在插秧的位置上,否则,禾苗就很容易漂浮在水面上生不了根。

插秧,很容易腰酸背痛,但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遇见蚂蟥。俗话说,叫花子听炮响,蚂蟥听水响。当你的双脚刚踏进水田里,趁泥水浊黄,蚂蟥就缩着身子游过来了,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,一只黑乎乎的胖胖的蚂蟥,随时都有可能盘吸在你的脚边,爬到你的小腿肚上,让你惊叫不已。这时,大人们会帮你快速地把蚂蟥撸下来,甩到田坎上,孩子们会用芒箕骨子把蚂蟥从腹后反串起来,插在土坡上示众,晒成蚂蟥干。倘若有一场夏雨把蚂蟥干冲回到水田里,蚂蟥又能复活了,不得不佩服蚂蟥这种动物生命的坚韧和强大。

夜晚时分,热闹的坑子才慢慢寂静下来,时不时,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夜中一闪一闪,原来是华老伯在吸着旱烟,扛着铲子准备熬夜拦夜水呢。十天半月过后,绿油油的禾苗便覆盖了整条坑子。

  

时光流淌,岁月不曾挽留逝去的年华。水田、山塘、古枫、牧童、耕夫、金黄的稻穗、隆隆的打谷机声、翠绿的蕃薯藤子、成群的水牛、纷飞的鸟儿……一切,仿佛都在昨日。

几年前的春节,我和几个兄弟回到阔别多年的苗子坑,坑子里,那曾经波光粼粼的水田,那曾经热火朝天吆喝声此起彼伏的水田,那曾经沉淀着我童年少年时光的水田,沉寂了,荒芜了。她静静地躺在长长的坑子里,深藏着丰腴,黯淡着荣光,任凭野草萋萋,任凭寒风萧萧。

无言的山塘,依然年年春水满塘,苍劲的古枫,依然年年青翠,散落在坑子两侧的土屋,也日渐寂寥,全然没有往日的喧闹。一只老黄狗慵懒地卧在屋檐下,两位头发花白的老翁老妪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,懒洋洋地打着瞌睡,晒坪上两三个儿童在追逐嬉闹着,顽强地透露着乡村些许生机和活力。

我的内心深处,无声地泛起隐隐的疼痛,老家的坑子,似乎正在远去葱茏的记忆。 

 

今年暑假,我们兄弟几个回老家看望母亲,又聊起那几条荒芜的坑子。这时母亲兴奋地说,这两年坑子变化可大了,还记得长坑的山泉水吗?是这样的清冽甘甜!村里几个头脑活络的年轻人,看准了饮用水市场商机,合资在长坑里建起了山泉水厂,产品还销售到大城市的超市里呢。

还记得苗子坑那一垄垄长长的水田吗?大哥告诉我们,今年也被六生哥嫂一家承包了。

民以食为天。近年来,政府大力倡导粮田的复耕复产,提高了种粮补贴、农机补贴标准,鼓励农民多种水稻多打粮食。同时,有条件的村子里,政府投资高标准农田改造,鼓励能人大户承包。沉寂多年的坑子,再次焕发生机,绿茵茵的禾苗又一次覆盖了条条坑子,当年“机谷机谷”声换成了隆隆的收割机声响彻坑里,岁月仿佛又流转到那些忙碌的时光里了。

当热烈的夏风荡漾在老家那一条条长长的坑子里时,我们仿佛听到溪流在欢唱,古枫在摇曳,松涛在呐喊,田头坎脑,稻香飘荡,格桑绰约,百合明媚,鸡冠花也在尽情地吐红绽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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